大地蒼茫,長風卷起的濃煙與茫茫黃沙殘忍的糾纏在一起,似乎有意要將那低垂的天幕用力的拉扯下來。
炙熱的陽光,混合著蒸騰的水汽,將這片被染紅的沃野,籠罩在一片寂靜的悲涼之中。
堡壘早已凋敝,刀戟都已破損彎曲,盔甲的防御能力,已然聊勝于無。
最后一匹戰馬,也在三天前殺之取肉。
十幾人各自背靠背,手持兵刃,堅定的堵在堡壘的廢墟之上。烈火中燃燒的,是同袍戰死的尸體,余燼中扒出來的箭頭,堆成了一座小山。
他們或是站著,或者坐著,就像雕塑一般。既沒有驕傲的高昂著頭,也沒有沮喪的低下頭。
目光始終堅定的平視著遠方。
噠噠噠···!
軍馬飛馳的聲音,從側前方傳來。
一個渾身插滿了羽箭的傳令兵,宛如從地獄里殺回來的惡鬼一般,騎著早已經不堪負擔的戰馬,從視線的盡頭奔馳而來。
“鎮天將軍有令!蟻林軍!死戰!”傳令兵的聲音中帶著仿佛撕裂般的痕跡,滿臉的血污讓他已經看不清原本的樣子。
但是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。
既入蟻林軍,就當簽下‘死生同袍,義往無回’之契。
有此契在,沒有人可以偽裝成蟻林軍的一員。
十幾人隊伍里的臨時將官抬頭看向傳令兵。
用沙啞的聲音問道:“鎮天將軍何在?”
傳令兵道:“鎮天將軍已薨,此為將軍最后一令?!?
四野徹底的沉默下來。
就連九天之上那時刻鼓動的黑風,似乎也稍稍的平息。
隨后這名將官說道:“既然如此,兄弟且去,吾等隨后?!?
傳令兵道:“尚有軍令,不敢耽誤?!?
將官聞言道:“吾等皆為丙六預備營將士,往后···沒人了?!?
傳令兵沉默了。
隨后說道:“即是如此···拜托諸位了!”
說罷之后,整個人便從馬背上摔下來。
一人上前去,翻起傳令兵的身體,摸了摸他的臉頰和鼻息。
“早就死了!”
將官舉起手中破損的長戟,不曾回頭去看,身邊那些原本稚嫩的面龐,而是高喊一聲:“進攻!死戰!”
遠處的地平線上,萬馬奔騰之聲震懾大地。
高舉的兵戟如林,似要撕裂蒼穹。
漂浮的白云之上,來自北蕪的修士,正準備著致命的法術,將要席卷這片早已不堪鞭撻的大地。
僅剩的十幾人,每一個人都豎起了自己手中的兵刃。
“進攻!死戰!”
霎時間,十幾人邁開腳步,朝著那數萬人的軍陣一往無回的沖去。
殘陽如血,黃沙埋金甲,枯草卷英魂。
血流成河的戰場上,眾多的北蕪戰士,正在對大濋蟻林軍將士的尸體進行補刀。
先刺心口,再斷脖頸,不留絲毫可能。
他們沒有想過抓俘虜。
因為,任何一名蟻林軍戰士活下來,都有可能成為他們明日的噩夢。
他們中有些人,尤記得那最后一名蟻林軍戰士倒下前,舉手投足之間,爆發出來的強大威能。
那本是一名普通的戰士,卻讓早已進入了武修上境的諸位將軍束手無策,最后硬是消耗掉了近千人的軍陣,又有道門、巫門、鬼門的修士,齊下詛咒之術,這才將之圍殺。
林商醒過來的時候,正看到一個滿臉胡子,頭戴牛角頭盔,身披黑色板甲的戰士,正手持大斧,直截了當的砍掉了他身邊一具尸體的腦袋。
飛濺過來的鮮血,早已經不再溫熱。
然而莫名的,林商卻打從心底,涌起了一股無名的憤怒。
這股憤怒,即將化作一種他未曾想象過的力量,支撐他站起來,然后將那手持大斧的戰士殺死。
嗚···!
咚咚咚···!
軍號和軍鼓同時響起。
手持大斧的戰士,一個愣神之后,飛快的朝著一個方向集結。
同時也驚醒了林商。
“我在哪?我是誰?”經久不衰的兩個問題,先抵達了他的大腦核心,隨后便是如潮水般的記憶。
“我是林商,也是林三。林商是二十一世紀的社畜,林三是大濋鎮天將軍麾下蟻林軍的一名丙六小兵?!绷稚虒ψ约旱纳矸?,暫時有了一個淺顯的認知。
下一刻,就聽見天空一陣霹靂亂閃。
云天之上,仿佛還有人影穿梭。
隨后,大地跟著一起顫抖,山河仿佛都要在這劇烈的顫抖之中,跟著破碎。
歪過頭,遠遠的便可看到,高高在云中飛翔的,是大濋的軍旗。
鮮紅的盔甲上,雕烙的都是九頭神鳥···。
林商眼前一黑,下一瞬就又被龐大的記憶洪流沖擊的暈了過去。
云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