邊挪了挪,方在所在的地方,已經被墻上所滴落的水浸濕,伸手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水漬,卻反而拭上了一臉的淤泥。
我正想試著站起身子,不遠處傳來一陣繁亂的腳步聲,和一些細碎的討論聲。
腳步聲由遠逐近,我也顧不得地上的污穢,連忙又躺了下去,緊閉雙目裝起睡來。
“吱呀——”一陣刺耳的摩擦聲,這個安靜的地方因有了諸多腳步聲而突然變得嘈雜起來。我將頭縮進手臂里,企圖用衣袖遮住我的臉,不敢讓自己的神情露出任何破綻。
“這便是趙子龍的夫人?”男子的聲音有些低沉,帶著深深的冷漠和疏遠。
“是……”這聲音有些怯弱,聽著也有些熟悉,不正是將我抓來的那群人口里的“大哥”嗎?我心里冷哼一聲,惡人自有惡人磨,方才還一幅老大的模樣,如今卻是這樣畏畏縮縮。
正想著,腳步聲卻離我越來越近,我的心也隨著來人緩慢的步伐而不安的跌宕起伏著,恐懼像是一張無邊的巨網將我牢牢包裹,緊緊的咬著唇,想要控制心里的慌張,直到嘗到一絲血腥,我才不得不將松了口。
腳步停在我的身前便沒了動靜。半晌,有人粗魯的推搡著我的肩膀,欲將我側躺的身子翻轉過來,我身子下意識的一頓,推著我的手也是一頓。
我暗嘆一聲糟了,這分明是告訴他我這是在裝睡。
須臾,頭上傳來一聲輕笑,接著下巴便被一雙冰冷的手捏住,強迫我抬起頭。
躲不過就只有面對,我睜開眼,也干脆不再裝暈,冷冷的看著他,毫不畏縮得看著他的眼睛。
他的臉上帶著一張青銅面具,看不見他的容貌,可那雙眼睛除卻冰冷,還是很好看的。
在我抬頭的一瞬,他的眸子微不可見的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,剎那間,快得讓人捕捉不到。
他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子漸漸染上了一層怒色,而后,又陷入死寂。
半晌,他勾起唇角,看似平淡的微微一笑:“趙夫人……”余音拖得很長,我沒來由得徒然升起一抹寒意,直入心底。
他捏著我下巴的手指改為輕挑,在我臉上仔細端詳了一番,淡淡道:“趙堪?!?
趙堪便是方才回話的男子,聽他喚他,連忙上前幾步站在離他不過五步的距離,身子微微打顫,說起話來也顯得底氣不足。
“主上……呃!”
話還未盡,他突然睜大了雙眼,一頭栽倒在地。在他頸上,插著一根細長的箭矢,直直穿過他的喉嚨。
而他身后,男子悠然的收起手中的箭弩,曲膝抱拳向我身前的男子跪下,恭敬道:“公子,馬文璐已經逃回去了?!?
面前突然死了一個人,說不害怕是假的,可我卻難得的表現淡定。倒樂得看他們窩里斗。
聞言,我松了一口氣,只要馬文璐逃回去便好。
一人歡喜幾人憂,馬文璐若是逃了回去,那么我又是誰?隨著趙堪而來的眾人皆是臉色一變,想來驚訝得不輕,腳一軟,人已“噗通”一聲跪在地上,齊齊的向著他磕頭求饒。
“公子饒命!公子饒命!”
男子放開我,站起身來,取出一塊手帕試了手后,又隨意扔在地上:“殺?!?
淡淡的一句話,卻決定了好幾人的生死。
我捂住耳朵,緊閉雙眼,不敢聽也不敢看接下來發生的一切,可即便如此,在這封閉的空間里,血腥味混著潮濕的空氣還是在提醒我此時在這里正在進行一場殺戮。
我不會傻到為將自己綁來的一干人等感傷什么,此時唯一僅有的,便是恐懼。
怕死是人的天性,我也如此。眼前的男子如此心狠手辣,不過是因為他們抓錯人便毫不留情的將自己的下屬殺死,更何況是我這個對他沒有用的人?
抱著必死的心態,我怎么也想問個明白:“你是周都督派來的?晚宴上舞女的死是不是和你們有關系?”
男子搖搖頭,冷道:“毒,的確是我下的?!?
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自己與周瑜的關系,倒像是在變相的承認。我只知道書月的死與他們有關,卻不敢確定他們是否與周瑜有關,畢竟栽贓嫁禍這種事,著實見了不少。
有時越是可疑,便越不可疑。
他看著我沒有說話,我拽緊身上的衣裙,稍稍掩去幾分緊張。摸不清這個男人此時心里會打著怎樣的算盤,我也只能學著他,將他望著不發一語。
拿著箭弩的男子上前道:“公子,她……”
男子微一揚手打斷了他的話,他便又垂首恭敬的立于一旁。
“你怕死嗎?”他問。
我一怔,想不到他還有閑情問我是否怕死,答案是肯定,我回了一聲是。而后又覺得如此未免有些失了骨氣,又大義凜然的接了一句:“要殺便殺,何必廢話?!?
話一出口,心里頓時升起一抹自豪感,大丈夫能屈能伸,雖說是女子,我也懂得如何保住自己的尊嚴,斷不會做出下跪求饒的事。